1

我叫李娜，今年31歲，家住市郊的一個村子。

從我有記憶起，總有人私底下說我丑。

我家庭一般，樣貌偏下，身高只有一米五五。一直到我30歲，我家連個上門提親的媒婆都沒有。

眼看著周圍的同齡人相繼結婚生子，我媽急得直跺腳，她天天催我，趕緊出去找對象。

把我逼急了，我直接懟我媽：誰讓你把我生得這麼丑？我媽只能干嘆氣。

我本以為自己這輩子，也就這樣了，沒想到事情卻迎來了轉機。我們村，拆遷了。

我家分了兩套房。我奶奶去世前留給我爸的老屋子，也分了一套房，加起來，就是三套房。

我是獨生女，雖然我不招旁人待見，好在我爸媽對我是真的好。房子下來后，爸媽自己留了一套，出租了一套，剩下的一套直接給了我。

自從拆遷后，我家的生活質量直接上了好幾個台階，隨著見好的，還有我的婚事。

有天晚飯后，張姨敲開了我家的門。

見到張姨，毫不夸張，我媽興奮地尖叫出聲，我的心也跟著撲通跳了起來。誰不認識張姨呀！媒人圈里的紅人，沒有她做不成的媒。

張姨果然帶來了好消息，她想給我張羅個對象，叫宋楠。張姨說宋楠人品樣貌都沒問題，就是家里窮點，如果我家不介意，她就安排我和宋楠見個面。

張姨給我們看了宋楠的照片，照片上的小伙子，精精神神，相貌中上，說實話，我一眼就相中了他。

張姨問我和我媽的意見，我們都點頭。她見我們都表態，笑著說改天就安排我和宋楠見面，這事包在她身上。

2

張姨走后，我媽心情大好，只要我能嫁人，她做夢都能笑醒。不過我卻隱隱擔心，宋楠會看上我嗎？

見面的那天，宋楠他媽也在，他和他媽都十分熱情，尤其是他媽，拉著我的手，比我媽對我都親。

我們兩家一起吃了頓飯，賓主盡歡。臨走時，宋楠他媽說我和宋楠的親事，就這麼定下了。改天兩家再湊一塊，談談彩禮嫁妝，盡快把事辦了，畢竟我和宋楠，都三十了。

宋楠和他媽走后，我還是不放心，就問我媽，宋楠真的能看上我？可別是只是看上我家條件，以后卻對我不好。

我媽立馬就不樂意了，她直接反駁我：說不定真的是，王八看綠豆，看對眼了呢。你沒見宋楠那個熱情勁？可不像是能裝出來的。

也不怪我多想，宋楠和我，從外貌上看，確實不般配。好比我是蛤蟆，宋楠是天鵝。

并且，宋楠家確實條件太差了。聽張姨說，宋楠他爸病逝的，他媽沒啥文化，家里也只有幾畝地和一套破房子。

我嫁給宋楠，相當于是扶/貧的。

我媽當時根本想不了那麼多，她只想趕緊把我嫁出去，機不可失，時不再來。

我媽安慰我，我們家現在三套房，每個月還有補貼款和收租的錢。過兩年到了退休年齡，她和我爸買的退休金，也派上用場。日子沒有過不下去的道理。

我一琢磨，也是這個道理，畢竟我和宋楠沒房貸，每個月也就花點生活費，我們的工資也夠了。

經過雙方老人商量，考慮到宋楠家里實際情況，我家只是象征性要了1萬1的彩禮，取個萬里挑一的好彩頭。爸媽怕我過去受苦，還給了我6萬的陪嫁。

婚房就用我的那套拆遷房，婚禮就在宋楠村里吃的露天席，一切都盡量做到中規中矩，又節省花銷。

3

婚禮那天，宋楠村里的叔伯大爺，嬸嬸嫂子的，去了不少人，我看著心里美滋滋的。看樣子，宋楠對我還算真心，最起碼，他把親戚都叫了，沒有把我藏著掖著。我心里的唯一的芥蒂，也放下了。

晚上客人都散去，我和宋楠就回了新房。按我們這的風俗，結婚的份子錢，都是新人的。

晚上收拾妥當，我突然想起這茬，就讓宋楠把他這頭的禮金和禮單拿出來。我想看下各家出了多少錢，以后也好在人情往來時，心里有個參照。

宋楠聽我提到禮金，立馬眼神閃躲，他說今天不早了，改天吧。

我立馬察覺到他的異常，堅持讓他拿出來。

「禮金我媽帶走了，她為我操持婚禮，花了不少錢，還和親戚借了點。村里人，給的不多，總共3萬，讓她拿去還上吧。」宋楠說得理所應當。

我不是計較那點錢，彩禮就算給婆婆，婆家也得跟我打一聲招呼呀。我咽不下這口氣，還想和宋楠掰扯一下。

沒等我再開口，宋楠直接關了燈，鉆被窩里摟著我，軟話好話地哄我。宋楠說洞房花燭夜，不能聊不開心的事，不吉利。我哪還能顧得上禮金的事，天大的事也得放一放。

和宋楠有了夫妻之實，我心里就更踏實了，換個角度想，肉爛了不也是在一個鍋里嘛，都是一家人，只要宋楠對我好，這事也就過去了。

更可喜的是，沒多久，我就懷孕了。我媽開心得合不攏嘴。婆婆一聽，當天下午就拎著行李來到我家，說過來照顧我。

說實話，我不討厭婆婆，之前我們相處得不錯。婆婆不辭辛苦，主動提出照顧我，是好事兒。

我懷孕后孕吐厲害，就辭職在家養胎。自從婆婆來我家，她事無巨細，樣樣周到，就連飯菜，也不重樣地端到我面前。

我心里只覺得做夢一樣，像我這樣相貌不好的女人，老公又帥又疼我，婆婆對我千依百順。

4

事出反常，必有蹊蹺這句老話，可不是白說的。

我懷孕三個多月時，婆婆有天拉著我的手，面色一沉，就抹開了眼淚。我以為自己做錯啥事，讓她受委屈了，趕緊追問。

「小婷呀，我沒本事，一個女人拉扯宋楠難呀！跟你說實話，他結婚，我欠了六萬多的債。之前用了禮金還了一些，眼下還差三萬多沒堵上，親戚見天催我，你看……你能不能幫媽一把？」婆婆說完，哭得更傷心了。

看到婆婆傷心難過的樣子，我心里為難，卻也說不出口。我也同情婆婆，畢竟她對我真的不錯。

我心想著，錢嘛，沒了可以賺，況且我眼下，沒什麼大花銷。退一步講，如果現在我出點錢，以后婆婆沒了債務的牽掛，也能念著我的好。說不定，婆婆以后會更加盡心盡力伺候我月子，給我看孩子。

我一咬牙，我把爸媽給我放陪嫁的那張銀行卡給了婆婆，里面的錢，我花了一些，應該還有5萬。我懷著孕不想折騰，就給了婆婆密碼，讓她去銀行，取三萬。

婆婆瞬間眉開眼笑，拿著卡就出了門。

我的手機有短信提醒，婆婆只取了三萬，也沒多拿，我心里便踏實下來。

經此一事，婆婆對我好上加好。不過，我的銀行卡她沒還給我，我也沒好意思直接開口要。

一段時間后，婆婆偶爾會三百五百地從卡里取錢，我也不好說什麼。畢竟從結婚，我沒正兒八經給過她生活費，都是需要買東西時，零碎著給她錢。

家里柴米油鹽的，也都是開銷，雖然錢花得快了些，也就由著婆婆去了。

婆婆見我不吭聲，也大膽起來，衣服鞋子往家里帶，剩下兩萬塊，一個月，婆婆就取空了。

不過我自己下的決定，沒有后悔的道理，花了就花了，就當我孝敬婆婆的辛苦錢。

5

有天晚上，宋楠躺在床上，說想給婆婆生活費，問我多少合適。

我心里打鼓，我最近沒去工作，也沒了備用金傍身。以后宋楠的錢呢，得用來日常花銷，再給婆婆生活費的話，日子就得吃緊了。況且婆婆花錢有點大手大腳，我得讓宋楠叮囑婆婆一下。

我把婆婆最近取錢的事情，和宋楠講了下。宋楠頓了頓，說他媽沒過過好日子，想享受一下，也可以理解。

我只能說一個月兩千吧，買菜什麼的，綽綽有余，宋楠也同意。

之后的日子，沒什麼風波，無非是家里花銷超支，我娘家怕我受苦，每個月往我家里補貼一些。

只要家庭和諧，等我生了孩子，就出去工作，婆婆幫我帶孩子，一家人齊心協力，總能好的，不過要暫時委屈我娘家媽了。

我媽說不要緊，他們就我一個閨女，都一家人，打斷骨頭連著筋。家里的錢早晚都是我的，早給晚給，都一樣。

和我媽一個想法的，還有宋楠和婆婆。

有天，婆婆和宋楠把我叫到客廳，兩個人滿臉堆笑。正當我一頭霧水時，婆婆推推宋楠，宋楠清清嗓子。

「娜娜，有件事兒，我們都是一家人，不想瞞著你。其實我爸當初治病，還欠了親戚將近20萬，你看，你家能不能，幫忙還還？」宋楠邊說邊觀察我的表情。

我心里咯噔一聲，宋楠的這句「一家人」未免太沉重了些。

我家雖然有拆遷房子和補貼，但是房子是不動產，我家只是普通家庭。從結婚，我娘家往新家的補給就沒斷，宋楠開口就是20萬，我們家去哪里淘換？

就算婆婆和宋楠待我再好，我這回，心里還是膈應得慌。宋楠家的窟窿，怎麼就跟填不滿似的？

婆婆見我皺眉不表態，又給我吃定心丸。她說這次是徹底結清了，以后呀，宋楠和我安心過日子，她指定把我們的大后方照顧好。

「媽，不是我不幫，我家里，確實沒錢了。」我把家里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。

6

婆婆又推推宋楠，宋楠深呼吸一下，又張口。

「婷婷，你家不是還有個房子空著嗎？掛出去賣了，至少六七十萬。還了債，有剩下的幾十萬在手上，我們的生活也不緊張了，你也不用去上班，在家享福就行了。」宋楠笑著說。

我后背驚出一身冷汗，宋楠和婆婆的吃相，未免也太難看了些。

那套房子，是我娘家的，娘家還收著租金，我哪能來這個口？再說，我媽當初跟我提過，那套房，她想給我腹中的孩子留著。有了這套房子傍身，孩子和我都能輕快些。

就算這次我家賣房，替婆家還了那20萬，保不準哪天，婆婆又能給我一個王炸。屆時婆婆再讓我出錢，賣房剩下的余款也不一定能保得住。

經過這婚后的這幾個月，我突然覺醒，婆婆家是個無底洞。但是礙于婆婆照顧我的情分，也顧及我腹中骨肉，我還不想撕破臉。

「媽，那套房子，我不想賣，我想給孩子留著。你的欠款，咱們和親戚商量下，等我工作了，和家里一起慢慢還。」作為兒媳，我已經仁至義盡了。

婆婆立馬拉下臉，宋楠也覺得面子上掛不住，悶聲不說話。

晚上關上門，宋楠又摟著我做思想工作，我掙脫他的胳膊。這次，我說什麼也不能開這道口子。

打那，一家人見面，就疙疙瘩瘩的。婆婆照樣做家務做飯，但是飯菜不再那麼用心，有時候，她給我吃的還是上頓的剩飯。我只負責張嘴吃飯不負責出力，也沒資格挑剔，就湊合著吃了。

宋楠對我，也不冷不熱，晚上回到家，要麼就玩游戲，要麼就跟婆婆湊在一起，背著我小聲嘀咕什麼事。

我想著，矛盾剛發生，大家都在氣頭上，過段時間可能就好了。實在不行，改天我回娘家，讓我媽湊個三四萬，先還給親戚一些，等我工作了，再賺錢還給我媽。

7

那天和婆婆打了招呼，我就回娘家了，我和我媽講了情況，我媽也嘆氣。她當初只想給我找個歸宿，沒成想把我推到火坑。

我媽覺得心里疚愧，說錢的事她幫我想辦法，讓我別上火。我媽留我中午吃飯，我實在沒臉叨擾我媽，趕忙說有事先走。

回去路上，我哭了一路。我如今挺著肚子，為了婆家的事，到處張羅，還把我媽都卷了進來。不過，我想著，有了這幾萬，最起碼能先平息家里的怨氣吧。

到家門口，我剛要敲門，卻發現宋楠的鞋子擺在鞋架上。我心里納悶，宋楠不是告訴我，他今天出短差嗎？

我突然想起，最近幾天宋楠經常和婆婆說悄悄話。于是我就留了個心眼，輕手輕腳拿出鑰匙開了門，進屋張望。

婆婆和宋楠不在客廳，倒是從婆婆房間傳出說話聲。我躡手躡腳走過去，把臉貼在門上，婆婆和宋楠的聲音，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。

「你確定老家那幾畝地能被征收？還有征收款？」宋楠的聲音。

「對，你大伯說了，八九不離十，有了這筆錢，我們就不用在這委身了。你也看到了，小婷她那個樣，不會松口的。」婆婆說的有鼻子有眼。

宋楠有半分鐘的沉默。我心里，血摻著淚，疼得要命。我緊握拳頭忍住沖進去的沖動，把最后的希望，壓到宋楠接下來的話上。

「孩子怎麼辦？」宋楠緩緩開口。

我哭笑不得，宋楠他沒有把我考慮進去，好在他還記得他的孩子。

「你傻嗎？有了錢，還怕沒人給你生孩子？」婆婆咬牙。

「那保險起見，我們還是按兵不動，等征收的事敲定了，我就失婚。」

宋楠最后的話，成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，我的心都滴血了。

8

弄了半天，婆婆和宋楠，從一開始就是在演戲。他們只是把我當作搖錢樹，娶我就是為了給他們家填饑荒的。

現在他們覺得我沒用了，就想把我一腳踢開。更可恨的是，他們還給自己留后路，還想繼續把我蒙在鼓里。我忍無可忍，推門就沖了進去。

婆婆和宋楠沒料到我回娘家能這麼早回來，都吃了一驚，問我怎麼這麼快回家？

我冷笑，要不是回來早，我怎麼能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？

宋楠見我臉色難看，猜到我已經聽到談話，他有些別扭地別開臉。婆婆卻不再演戲，大聲說怕什麼，我們馬上有征收款，離了誰都能過。

「宋楠，我們失婚吧，這是我的房子，請你們從這里滾出去！」我已經無力爭辯，轉身離開臥室。

婆婆在我背后扯著嗓子喊：離就離，沒了我家宋楠，看誰愿意娶你這個丑八怪。我兒子陪你這麼久，我們還覺得虧本呢！

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。

婆婆和宋楠當天就從我家搬了出去。然后，我們辦了失婚。緊接著，我媽陪我去醫院做了手術，只是太對不起孩子了。可是我得對孩子負責，畢竟不完整的家庭，對他成長總是有影響的。

之后，我找了份工作，想著多賺錢，把這幾年娘家補貼的錢，還回去。為婆家花的錢，沒證據要回來，就當是買了教訓吧。

不過，後來我聽說，宋楠村子的田地征收，是謠言。他和他媽又灰溜溜回來找我，讓我罵了一頓趕出去了。喂不熟的白眼狼，活該遭報應。

我不再為自己的樣貌自卑，不再為了嫁出去亂投醫。自己的命運握在自己手里，才是最踏實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