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公主真子放棄皇室身份下嫁平民駙馬的時候,全世界都在等著看笑話。
畢竟駙馬怎麼看怎麼不像話:本人法考屢戰屢敗,是個沒有穩定收入的「敗犬」,母親更是欠債不還,知名「老賴」。
但婚后兩年,吃瓜群眾沒能等到貴女后悔的經典橋段,狗仔街拍的照片里,真子反而越來越松弛開心,看起來,她的冒險賭對了。
不過,關心皇室的群眾并沒能就此松一口氣,反而更加懸心了:
真子公主的叛逆成功了,其他公主的叛逆還會遠嗎?
公主出逃
就在去年,有人發現,日本「最美公主」、真子的妹妹佳子似乎也開始計劃跑路了。
最初察覺跡象的是長期跟蹤皇室成員的皇室記者,他們發現,佳子開始異乎尋常地熱衷于參加公務活動。
相比于此前的咸魚式工作節奏,最近佳子的公務頻率堪稱「怒濤」。
10月1日,出席日本聽障人士田徑錦標賽,10月9日,作為日本網球協會名譽會長觀戰網球比賽,10月10日,參加國民體育大會閉幕式……短短一個月,安排了6場公務活動,跑遍日本全國。
日媒:news post
而這些公務活動,并不是免費勞動,它們往往意味著高額酬勞。
舉例來說,作為日本工藝協會會長,每年參加幾次日本工藝協會活動,佳子就可以獲得300萬日元薪酬,折合人民幣約等于15萬元。
也就是說,佳子突然一反常態,很可能是在積累小金庫,好效仿姐姐,不必貪戀皇室高額嫁妝,可以自由選擇婚姻,徹底脫離這座「古墓」。
佳子在新年「歌會始之儀」上吟誦的一首詩,更是讓掌管日本皇室事務的宮內廳大驚失色。
那次歌會的主題是「窗」,于是佳子公主作詩道:
「推窗吹來木犀香,甜美芬芳心頭蕩。」
看起來平平無奇,不過是在吟詠金桂的季節感,但仔細解讀,卻是反骨暗藏。
金桂在日本的花語是「謙虛」「真誠」以及「初戀」,且開放的季節是在9月至10月下旬。而10月正是真子公主與駙馬小室圭結婚的時節。佳子吟詠金桂,很可能是在借題發揮,暗示對真子愛情的支持與認同。
跑了一個真子公主已經很不得了,要是再跑一個佳子公主,皇室的面子該往哪兒擱?據稱,佳子公主吟詩后,宮內廳好一番大亂陣腳。
不怪宮內廳多想,實在是佳子公主的態度早已「十分危險」。
當年真子公主執意下嫁「一無是處」的小室圭,不僅父母認為是給皇室蒙羞,而且全日本人民都反對,當時網民罵聲之難聽,直接把真子公主網暴出了創傷性應激障礙,也就是俗稱的PTSD。
唯一站出來公開支持真子的,只有佳子公主,佳子說:「我認為結婚這件事,當事人的想法很重要。因此我希望姐姐個人的期望可以實現。」
只有佳子公主,能夠真正和真子公主感同身受。
生為公主,或許是每個小女孩都曾有過的夢想,但對于日本公主來說,這更像是一種噩夢。
日本皇族大概是全球最體面的皇室,永遠溫和恭謹、斯文得體。
繼位儀式上,德仁天皇夫婦簡直像一對完美的假人,乘車巡游的30分鐘里,他們始終保持相同角度的真誠微笑,以相同的頻率向窗外民眾揮手致意。
幾乎沒有抓馬的皇室丑聞,近年來最出格的,不過就是真子公主不被祝福的婚姻。
但過于完美的「得體」,詛咒著皇室的每一位成員。
所有人都像一個模子里扣出來的面塑,任何一點偏差都不被允許。
甚至就連最基本的女性美也是一種出格。
再漂亮的女性,加入日本皇室,也得憑空老上十歲。因為得體的皇室決不允許女性隨意捯飭自己。
尤其是公主必須穿著「端莊」,不可以穿休閑服、不可以裸露上臂和大腿。
佳子公主在學生時代曾經穿牛仔褲和吊帶背心出門,不小心被拍到,結果被日本保守派追著罵了整整一年。
連大伯德仁天皇都專門把她叫到身前訓斥,從此這位喜歡跳舞、喜歡女團的少女,只能藏起她的漂亮衣服,換上老套的皇室禮服,露出得體的微笑,成為今天大家熟悉的「假笑公主」。
如果不出意外,公主將在皇室世代進學的學習院大學完成學業,然后和一位門當戶對的門閥公子聯姻,或者接受對方入贅,成為政治共同體的新粘合劑。
但這樣完美的生活,已經在親人身上一次次驗證了不幸。
德仁天皇的妻子雅子,原本是一位前途無量的外交官,嫁給天皇后,因為一次發言比丈夫長了些許,被宮內廳下達了「禁言令」,從此越來越沉默寡言。
為了皇儲,她的一舉一動都被放在放大鏡下反復揣摩——如果哪天穿了平底鞋,一定會被懷疑懷孕。多年沒有誕下男丁的壓力下,她最終患上了抑郁癥。
同樣婚前擁有自己事業的上皇后美智子,在婚后也曾患上嚴重的失語癥。
反而是放棄皇室身份的真子公主,在和駙馬小室圭移居紐約后,精氣神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。
記者常常能拍到她像個普通人一樣,推著小推車在超市購物,和駙馬攜手逛街。
褪去死板的純色禮服,換上無印良品式的寬松休閑服,真子公主的顏值也回來了,吃瓜網友突然意識到,這個從小被嘲諷土氣的公主,其實只是沒有機會穿上一身適合自己的裝扮。
對皇室身份棄如敝履的,遠不止真子姐妹一對。實際上,這些年,「公主出逃」漸成風潮。
比如挪威公主瑪莎·路易絲,去年11月宣布放棄全部王室職責,因為她更愛自己的事業和男友。
而不論是她的事業和男友,王室都有點無法接受。
因為她的事業接近于神婆,她宣稱,自己擁有「千里眼」,能為客人提供特殊的精神治療。
她的男友更離譜,是一位薩滿,名叫杜雷克·維雷特,不僅是挪威王室成員中從未出現過的黑人,還是一名雙性戀,在和公主交往前,他有一位交往長達7年的同性男友。
這樣的駙馬顯然入不了歐洲老牌貴族的法眼,所以瑪莎公主只能在他和王室身份中選擇一個,而瑪莎的選擇是,寧當神婆,不當公主。
至于迪拜,公主出逃都逃成了系列連續劇,王室甚至收繳了所有公主的護照——因為這種「丑聞」已經發生了三次,第四次決不允許。
小時候過家家搶著當公主的時候,從沒想過,公主是這麼個苦差事。
「在逃公主」對于大多數人來說,只是社交軟件上的流量tag,但對于公主本人,卻是賭上人生乃至性命的一搏。
或許你還記得幾年前轟動世界的拉蒂法公主事件——迪拜公主拉蒂法在女武者和法國間諜的幫助下,乘船逃離迪拜,最終在距離自由僅僅30海里的地方被父親擒獲。
自此以后,拉蒂法公主再也沒能自由出現在公眾面前,唯一一次公開露面還是錄播視訊,為了向國際證明拉蒂法還活著,他的父親邀請聯合國人權專員瑪麗·羅賓遜與拉蒂法共進午餐,事后發布的照片中,拉蒂法雖然面帶微笑,但目光虛浮而呆滯。
拉蒂法是迪拜執政者穆罕默德·本·拉希德·阿勒馬克圖姆最寵愛的女兒之一,他給了她尋常女兒沒有的自由,允許她學習馬術,參加公開活動,甚至允許她參與亞運會比賽,這是不同尋常的恩賜。
如果一直聽話,拉蒂法將一直是那只最幸運的金絲雀,但見識過廣闊天地的她明白,再大的金籠依舊是座牢房。
不甘心像姐妹一樣,在合適的年紀被隨便許配給一個已經擁有無數姬妾的陌生男人,拉蒂法逃了。
而失敗的結果是:她被打折了腳骨、剝奪睡眠,在黑暗而血跡斑斑的床上度過了整整13個月。
拉蒂法永遠忘不了在她經受這些折磨時,母親冷漠的樣子,她在回憶中寫道:「她化著濃妝,涂著淡紫色口紅,好像在等我父親來訪。」
這是一個父親擁有一切的國度,自由只是父親施舍的假象,而施舍永遠可以輕易被收回。
紅顏禍水那一套早就不流行了,但「出格公主」正在成為新時代的禍國妖女。
來自宮廷和民間的批評聲愈演愈烈,人們指責這些「在逃公主」傷害了皇室的尊嚴,動搖了岌岌可危的君主立憲制度。
日媒批評,真子公主的婚姻將導致她的父親秋筱宮風評下降,進而影響其弟弟悠仁繼任下一任天皇時的形象,同時其他皇室貴女更加難嫁,必須做出更多犧牲才能挽回被她損害的形象。
挪威一項民意調查顯示,17%的挪威人現在對普遍受歡迎的王室的看法有所下降,幾乎所有人都將其歸因于公主和薩滿。
但正襟危坐的專家們只關注國體的搖搖欲墜,卻不關心那些作為磚石的皇室個體的感受。
歷史上,皇權的特殊總是建立在「神性」之上,皇族總是被認為具有超越常人的特殊屬性。
換個角度來說,一具被灌滿神性的身體,同時也就失去了人性。
在日本有一種說法——天皇家是最沒有人權的一家。
他們沒有公民身份編號、沒有納稅的權利、不適用于大多數法律,甚至沒有姓氏,只有名字。
在一個民主制國家里,這樣的存在無疑是極為畸形的。
也許有人會說,何必如此矯情?欲戴皇冠,必承其重。
既然身為公主,享受了國民的供養,得到了一般人得不到的好處,那自然要承擔超越常人的重擔。
這與人們對偶像明星的要求極為相似——既然選擇了這個職業,就要斷情絕愛,成為純粹的性感符號,這很合理。
但一個常常被忽略的事實是,公主并非一種后天的職業選擇,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身份。
沒有人問過那個胚胎,是否愿意犧牲自由來換取成為公主。
她們無可選擇地誕生在了一個被規矩纏繞的家庭,犧牲人性、換取神性。
愛子公主為避免公眾批評,瘋狂減重致厭食癥丨日媒《周刊女性》
但作為皇室成員,她們永遠無法真正攫取這壓抑扭曲背后至高的果實——那個皇位,永遠屬于家庭的男性成員,屬于父兄。
在男性主導的過去,公主不是世界的主角,從來也不曾是過。
公主更像是一種資源,用來消耗,用來遠嫁聯姻、鞏固政治勢力。
就像迪士尼公主系列的開篇之作《白雪公主》。
這部電影中,白雪公主沒有任何掌握自己命運的能力,只有善良和勤勞,沒有任何能力。躲避王后追殺靠的是獵人高抬貴手、被小矮人收留靠的是幫助他們收拾房間。
而那個最終拯救她的王子,甚至沒有一個名字,他是整部故事里出現的唯一一個適齡男性,于是他就成了白雪公主的天命愛人——仿佛只要是個差不多的男人,女孩嫁給誰都可以。
這正是公主最早期也最貼近現實的形象,一個漂亮柔弱的適婚女性樣板,世界上最好嫁的女人。
直到今天,作為封建時代最后一個釘子戶,很多保守皇室中,女性成員的地位依舊處于從屬。
去年,花費30億日元整修的秋筱宮官邸竣工,佳子公主本該隨同父母搬進這座新官邸,但她拒絕入住。
佳子選擇留在官邸旁的臨時居所內,自己獨身生活,這又在日本掀起一波批評浪潮。
批評的矛頭除了指責浪費稅金外,主要指向的還是「不合規矩」——未婚皇室女性獨自居住是極為罕見的。
而已經27歲的佳子在10月的一次活動中反問,日本致力于創造性別平等的社會,但:「為什麼只允許男性皇族一個人生活呢?」
作為曾經留學、接受過全套現代教育的女性,她所處的環境與她所學的知識是如此的矛盾重重。
公主這個身份,本該隨著封建王朝的解體一同遁為歷史的塵埃,卻被強行挽留,于是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別扭的存在之一。
二十一世紀的第二個十年,沒有人再需要芭比,「公主」也正在死去。
白雪公主不再是兒童偶像,現在孩子們的爭當的早已是女王艾莎。
童年屬于公主的柔光濾鏡逐漸被拆解得支離破碎,那些曾經令人羨慕不已的故事,顯得空洞而可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