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2022年國慶節，是我和妻子的大婚之日。當時，我正在台上和老婆交換戒指，忽然看到一個女人走進了結婚禮堂。
看到她進來，我奶奶和爸爸全都站了起來，臉上是不解和憤怒的表情。他們朝她走過去，試圖阻止她進入婚禮現場。
我一看，這人有點眼熟，半天才想起來，她好像是我離家出走20年的媽媽。我頓時心里一驚，她怎麼來了，誰通知她來的？她今天來是想干嘛？
我叫胡文圖，今年三十歲。從我有記憶開始，我爸媽就天天吵架，有時吵著吵著就打起來了，主要是我爸打我媽。可以說家里沒有一天是安靜的，每次吵架，我都只能縮在墻角瑟瑟發抖。
有很多次，我爸只要從外面喝酒回來，就打我媽出氣。我媽被打得鼻青臉腫，抱著我渾身顫抖，只聽見她說：「你在外面玩女人還來打我，算什麼男人……」
而我奶奶不但不救，反而在旁邊叫罵：「誰叫你不聽話，居然敢去監視男人。他供你吃，供你穿，你的任務就是把老公、婆婆，兒子照顧好。可是你看看你，什麼都干不好，居然還和我頂嘴……」
就這樣，我每天在提心吊膽，小心翼翼中度過，生怕一不注意就惹到了我爸和我奶。
我依稀記得，六歲的一天，我爸又打我媽，我媽抱著我哭道：「兒子，我在這個家呆不下去了，擔心哪天會被他們打死。我現在無法帶你走，等我安頓好后會來接你，你要乖乖的……」
然后她頭也不回地走了，任由我在后面哭著喊著追出去，可我媽頭也不回。我奶奶在后面罵：「走了好，我叫你爸再找個對你好的媽來……」
從那以后，我媽再也沒回來過。
2
于是，家里只剩下我爸我奶。我爸沒有再找，但也不管我。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除了打牌就是喝酒，不高興的時候就拿我出氣。
我奶奶每天對我也沒好臉色，她經常罵我媽：「你媽真是狠人，丟下你給我這個老婆子管。她是嫌棄你爸找不到錢，嫌棄這個家窮，所以才跟別的男人跑了。為了個男人就不要你了，她就是個壞女人，天下哪有這樣當媽的，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顧。」
因此，從我媽走后，我身上總是臟兮兮的，飽一頓，饑一頓，明顯的營養不良。在學校，我因為身材矮小，經常被同學欺負，被他們罵是沒媽的崽。
就這樣，我心里越發自卑，說話不敢大聲，走路不敢抬頭挺胸，被別人欺負也不敢反抗。因為一旦反抗，只會被欺負得更慘。
回到家，我也不敢告訴我爸和我奶。因為他們不但不回安慰我，我爸還會打我打得更狠。
而我奶奶只會罵我，說我窩囊，不知道反抗。然后她又會罵到我媽頭上，說都是因為她狠心丟下我，自己跑出去快活了等等，嘮叨一大堆。
我奶奶的話一開頭，我爸爸也會把矛頭指向我媽：「你媽就是個賤女人，跑去外面和野男人鬼混不想回家，兒子也不管，如果你媽再敢回來，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！」
為此，我心里就種下了對我媽仇恨的種子。如果不是她丟下我不管，我就不可能像浮萍一樣過著飄搖的日子。
就這樣，我磕磕碰碰長大了，找了一份技術工作，又我遇到了老婆。她沒有嫌棄我的出生，沒有嫌棄我的家庭。岳父母也沒有嫌棄我，他們不要車房，不要彩禮，就把女兒嫁給了我，并陪嫁了20萬元。只有和他們在一起時，我才感覺到有家的溫暖。
我萬萬沒想到，在我大婚之時，我媽會出現在我的結婚典禮上。
3
我媽媽想繼續走進禮堂，我爸和我奶奶推搡著她，沒好氣地問：「你來干什麼，這里不歡迎你，你一個拋家棄子的女人，今天有什麼資格來這里？還不快走，讓別人看我們家笑話！」
我媽朝著台上的我們看了一眼，大聲說：「我親生兒子結婚，我當媽的為什麼不能來？倒是你們，做得太過分了，我兒子結婚，你們連他親媽都不通知！我今天就是要讓大家看看，我來參加我兒子的婚禮，到底有什麼錯？」
我仔細看，那確實是我親媽，這麼多年過去了，我已經模糊了對她的記憶。
我奶我我爸還是要趕她出去，可是我媽不肯，雙方起了爭執，賓客們開始騷動起來，議論紛紛。
有的說：「這個女人真是的，兒子小時候不管，只顧自己快活。現在孩子大了，結婚了，當媽的找來了，咋好意思？」
有的說：「兒子結婚，當媽的來參加兒子結婚典禮，很正常，無論怎樣講，都應該讓她參加，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……」
這時，坐在嘉賓席上的岳父母也走了過來，想了解究竟怎麼回事？
不等我媽回答，我爸就把她推到了禮堂外面，轉身對賓客說：「請繼續下面環節，不要讓不相干的人干擾我們……」
4
婚禮結束后，我們回到了新房。
沒想到，那個我該叫媽的女人，卻等在單元樓下。見到我，她快步過來跟我說：「兒子，你終于長大了，對不起，媽媽這麼多年沒在你身邊。我知道，你爸你奶對你肯定也不好。這里有30萬元，原本是我準備給你結婚用的。可我沒有你的消息，如果不是你趙阿姨告訴我你今天結婚，我差點就錯過了你大喜的日子……」說著，她把一張卡遞給我。
我想起來了，趙阿姨就是住在我奶奶隔壁的那個阿姨，我媽和她關系一直不錯。
只是，現在面對我媽遞過來的卡，我有些不知所措。
看著我媽，我心里五味雜陳。她變老了很多，臉上全是皺紋，眼窩深陷，身材削瘦，才五十歲，可看起來卻像60多歲的老人，說明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。
可是，面對著她，我又想起六歲那年她離開時的情景，想起我沒人管，沒人愛，被人欺負，被人侮辱時苦澀的歲月，心里的那點感動即刻變成對她的怨和恨。
于是我冷冷地說：「我不需要，我現在過得很好，你走吧。我再也不想看到你！」
聽到這話，我媽愣了一下，隨即眼眶紅了，她哽咽著問到：「你是怪我這麼多年不來接你嗎？你不知道，我來過很多次，可你爸和你奶根本不讓我見你。那年也是你爸在外面有了女人，我去找你奶評理，誰知道你奶不但不幫我，還火上加油慫恿你爸打我。
當年，我和你爸一結婚，你奶就想給我立規矩。你爸天天在外面喝酒打牌玩女人，你奶卻說是我管不住老公，天天罵我。他們仗著我是遠嫁，沒人撐腰，想把我打得服服貼貼。我被逼無奈，只有逃離這個家庭，逃離你爸的魔掌。否則，我遲早會被他打死。
我曾來看過你很多次，可你爸和你奶根本不讓我和你見面，并把我買給你的東西直接扔出來。這麼多年，我一直在給別人當保姆，沒有結婚。聽你趙阿姨說，你爸和你奶還在外面污蔑我有野男人。
」
看著我媽在那邊哭邊講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耳邊一直回響我奶說的話：「你媽就是為了外面的野男人才不要你的，她就是圖快活，嫌你是累贅，她就是個壞女人……」
5
而這邊，我媽卻說都是我爸和我奶逼她離開家的。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，我根本理不清，到底該相信誰？只好一聲不吭。
見我不說話，我媽站在旁邊也沉默。
幾分鐘后，我媽硬是把卡塞給我，然后快步走了。我看著她落莫的身影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。
全程站在我身邊的老婆問我：「你相信你媽說的話嗎？你心里還在怨恨她拋棄你離家出走，是嗎？」
我嘟嚷著說：「當然，這麼多年的經歷讓我說原諒就原諒，怎麼可能？她拋棄了我20年，對我不管不顧，不聞不問。今天我大喜的日子，她卻來了，這樣的媽我不想要。
當年，她即使有再多苦衷也不應該拋下只有幾歲的我，她根本就不配當母親，這樣的媽我也不想要！」
我老婆又說：「你有沒有想過？如果不是你爸爸的家暴、你奶奶的助紂為虐，你媽媽或許不會走。你想想，你是你爸的兒子，你爸和你奶會愿意讓她帶你走嗎？一個遠嫁的女人，在那樣的條件下，她自身都難保，帶得走你嗎？你是一個成年人，應該有自己的判斷，而不是只看表面現象，偏聽偏信。」
聽到我老婆的口氣，我心里很不舒服，問她：「你究竟想說什麼呀？今天可是我們的大喜日子，你不要聽我媽的一面之詞。
當年就是她別的男人出/軌了，才被我爸爸和我奶奶趕出去的。今天她可能是過得不好了，才編了這一套說詞，來博得我們的同情。」
沉默良久，我老婆忽然對我說道：「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，但可以去問你奶，看她如何解釋這些事情。」
6
我當即去找了我奶，卻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：「你這個白眼狼，我們辛辛苦苦養你幾十年，你卻來埋怨我們。是！當年是你爸外面有人了，他養著你媽，你媽有什麼資格去管他？女人不聽話，就該打。
你媽是來看過你，也寄錢來給你，也買過東西，都被我扔了。那是她應盡的義務。我就是想讓她知道，不聽我的話就是自討苦吃，同時也讓你恨她，讓她嘗嘗被自己兒子恨的滋味……」
聽著我奶在那里歇斯底里，我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，原來我媽說的一切都是真的。
過了幾天，我老婆問我：「老公，現在你知道了事情真相，會不會原諒你媽？」
我冷笑道：「原諒什麼？我對她只有恨，如果不是因為她，我也不會過得那麼狼狽，我的學習成績肯定會好，也不會活的這麼苦。
因為沒有她的庇護，我成了沒人要的野孩子。我奶奶雖然跟我做飯，但是每天都在指責我，罵我，而這一切都是拜我媽所賜！現在我長大了，結婚了，她知道來找我了，我心里永遠不會原諒她的。老婆，她可是毀了我的一生啊。」
老婆沉默了幾秒后說道：「老公，因為你媽的事情，我才發現你的另一面，發現我們的三觀完全不同。你收了你媽30萬，心里卻對她沒有半點同情和感謝，反而是無盡的怨恨。
我不能對你進行道德綁架，但我們之間確實已經不適合繼續在一起，所以只能失婚。」
7
我一聽，懵了，還以為她開玩笑，說：「老婆，你別開玩笑，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，不要因為我媽影響了我們結婚的心情。」
誰知老婆卻說：「我沒有跟你開玩笑，我是認真的。你之前說過，你爸和你奶對你和你媽非打即罵，但你從來沒責怪過他們。而你媽并沒有做錯什麼，你卻對她的離去耿耿于懷。你成長中遇到的不幸和坎坷根源在于你爸的渣和你奶的惡。
你不譴責他們的惡劣行為，反倒責怪起你媽不作為，你這樣的三觀我不能茍同。
因此，我覺得你的心真的很冷漠，我擔心我嫁進你們家之后，會成為你媽第二。道不同不相為謀，志不同不相為友，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，以后的生活會很累。我們還是好聚好散吧。」
說完，我老婆就收拾行李，回到了岳父母家。
我奶奶聽說我老婆要失婚后，跳著腳在那里大哭大鬧：「這都是什麼事啊？都是因為這個下/賤/女人，我孫子好不容易結婚了，現在又被她攪黃了。這麼多年沒來，偏偏這時候來，她真的是掃把星啊！干啥不行，專搞破壞……」
看著我奶奶痛哭流涕，我爸卻在一旁冷漠地抽著煙，我尋思，我對我媽真的做錯了嗎？
還有，我不想失婚啊，我真的搞不懂，過日子，不是我和我老婆的事兒。她干嗎因為我媽出現，偏要和我失婚。我到底該怎麼辦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