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橘色夕陽撒滿街道的傍晚,有張嫩汪汪的臉,出現在炒貨店。
她長得小巧玲瓏,臉上帶點嬰兒肥,旁邊塌陷著兩枚小酒窩,讓人莫名生出一種保護欲。
老闆娘周梅迎了上去:「小雅,你怎麼一個人來了,傅林沒陪你逛街嗎?」
小雅亮亮的眼睛一笑:「他忙著給周大爺送快遞呢,我不打擾他。」
周梅心里嘀咕,小叔子傅林真是的,好不容易找到個合心意的女朋友,也不多陪陪人家。
本著即將成為一家人的心態,她將店里的炒瓜子,脆花生,香烤栗子和堅果裝好,一股腦兒全塞到小雅手里,死活不肯收錢。
「小雅,你們年輕人追劇時愛吃這個,味道很好的。」
小雅半推半就了一會,不好意思地吐舌頭:「嫂嫂的心意,那我不客氣了。」
周梅會心而笑,為自家小叔子的姻緣得成,她打從心底感到高興。
聊了幾句,小雅看一眼手機,說要做飯先回家了。
周梅剛把人送走,忽然想起有個新出的口味可以讓她嘗嘗,要是覺得不錯,沒準能打開年輕女孩市場。
可她追了一段路,小雅一直在打電話,根本沒留意到有人在背后喊。
快接近時,周梅聽見小雅憤怒的聲音:「老羅,我陪了你兩年,50萬說好是給我的……你休想把錢拿回去。」
轟隆隆!周梅感覺天雷從眼前滾滾而過。
02
夜里,周梅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。
短短一段通話,揭露了小雅極有可能給人當過小/三的事實。
這簡直顛覆認知。原來狐貍精不止有張牙舞爪,美麗明艷,還有看起來是人畜無害的。
周梅開著炒貨鋪,在人來人往的地界,聽過的八卦不計其數。
男人風流找情/人,小/三被原配上門追著打,比比皆是。
甚至有老街坊調侃過,那些想洗白的/小三,最后總會找個老實人當接盤俠。想不到,自家的小叔子十有八九也中了招。
就目前相處狀況看,傅林栽得挺深,前不久他還給小雅買了條上萬塊的項鏈。
思來想去,周梅不敢直接開口。畢竟,事情沒百分百確定,萬一「冤枉」好人,把關系弄僵得不償失。
可一個大瓜放在心里,她實在憋得難受。
恰好第二天,在鄰市工作的丈夫回來了。
傅橋是傅林的哥,周梅覺得兄弟倆溝通,比她去講準弟媳的壞話要好。周梅開門見山,把偷聽到的話跟男人說了。
意料之外的是,傅橋很淡定。他沒有義憤填膺,沒有拍案而起,而是直直問了一句:「真拿走50萬啊?」
周梅差點氣笑:「這是重點嗎?如果小雅真給人當過小/三,你弟把她娶進門,不是等于把綠帽往頭上戴嗎?」
傅橋聳聳肩,不以為然地說:「小雅長得好看,性格不錯。我弟只有高中學歷,嘴笨人又黑,根本沒啥賣相。」
「再說縣城屁點大,只有做生意和蹲單位的是香餑餑。
傅林除了當冤大頭給大爺大媽送快遞,還有什麼優點?」
「誰沒個過去呢?干嘛非得揪著那點事情不放?」
03
周梅被這番奇葩發言,震得耳朵嗡嗡響。
她跟傅橋從周末夫妻變成月度夫妻,相處時間不多,兩人感情很一般。如果不是有對龍鳳胎牽絆,恐怕早失婚了。
但傅橋再不著調,也不該兒戲對待親弟弟的婚姻大事吧!
傅林雖然條件一般,長相一般,但人品不錯,對周梅這個嫂子也尊敬有加。他學歷低是事實,在小縣城連考公的機會都沒有,卻勝在雙腳踏實!
最開始,傅林是當快遞員,風里來雨里去,曬得皮膚黝黑,被小侄子和小侄女叫做巧克力超人。但他做事靠譜,送貨多年從未丟過快遞,也極少收到投訴。
傅橋笑話傅林是冤大頭,就是因為這家伙對不用上門的快遞,也搶著送,有時忙得中飯都顧不上吃。
傅林覺得老人家腿腳不便,提著大件物品爬樓梯比年輕人辛苦。久而久之,外地工作的人寄東西回來給父母,都愛找他。
後來,快遞點老闆要到外地發展,就低價轉給傅林來干。
雖然傅林錢掙得不算很多,但是大小算個老闆。
前兩年,婆婆中風在床,傅橋常年不在家,傅林承擔起照顧的責任,沒心思談戀愛。
小半年前,老太太沒抗住病毒走了,他才在別人的介紹下,認識了小雅。
眼緣這種東西一旦撞見,感情就像干柴烈火一樣燒起。
周梅明顯感覺到,傅林談戀愛后,鋸葫蘆嘴不像以前那麼笨了,也懂得主動買禮物哄女孩開心。
哪曾想到,是遇見段位高的撩漢機緣故呢!
04
周梅沒法通過一個電話,把小雅釘在恥辱柱上。
傅橋也放話:「我媽閉眼前的心愿,就是傅林成家,你沒有真憑實據少來攪和。」
這麼一說,倒顯得長嫂多事。
周梅更糾結的是,傅林正頭腦發熱,如果坦誠相告,真能聽進去嗎?
她嘆了口氣,打算辦一場「鴻門宴」試探,看看小雅是不是能過日子的人。
周梅下廚做了紅燒排骨、鮮炒時蔬,油燜大蝦,還燉了一鍋老母雞湯。龍鳳胎看得直咽口水,爭先恐后吵著讓小叔叔夾排骨。
傅林對侄子和侄女挺好,不過這會沒工夫,他忙著給玉指染著鮮紅甲油的小雅剝蝦。
周梅不會為了小事計較,但人的心里一旦有了存疑,難免看什麼都像鬼。
原本,她覺得小雅水靈靈的大眼睛,特別像無辜小鹿,可這會看特別像會鉤男人的鉤子。
席間,周梅有意無意打聽,她在大城市工作得好好的,為什麼回小城發展。小雅四兩撥千斤,感慨外面房價高,不如回來弄個美甲小店,像嫂子那樣當老闆娘挺好。
周梅想挖出更多破綻,可傅橋攔住了,還說她太八卦,不讓繼續為難。傅林似乎也覺得大嫂過了,查戶口一樣問個不停,眉毛罕見地打起結。
兩兄弟難得齊心,周梅只好作罷!
不過不是全無收獲,至少看出小雅不是愛做家務的賢內助,在事業上挺有野心。
臨走前,小雅意味深長地看著周梅,說她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樣。
傅林把人送走后,直愣愣跑到嫂子面前「投訴」。
「嫂子,小雅覺得你今晚對她有點意見。放心,就算結婚,我一樣會對侄子侄女好的。」
周梅一口老血噴出,當她是為一雙兒女爭寵呢!
就算傅橋一年有三百天不在家,也不至于要小叔子充當半個爹的角色好嗎!
05
夜里,傅橋劈頭蓋臉指責妻子多事。
「瞧你今天這樣子,根本是想把準弟媳往外趕。要是真問出點什麼,難道你想讓傅林丟盡顏面嗎?」
周梅反駁:「得趁著生米未煮成熟飯,把事情解決掉啊!」
「那你拿出真憑實據才行,否則憑什麼破壞小情侶的感情?」
「呵呵,傅橋,我以前怎麼就沒覺得你對你弟的事這麼上心呢?」
這話是事實,不是誅心。
從小到大,傅橋討厭父母給自己整了個二胎弟弟,對傅林不冷不熱。盡管婆婆說過很多次,當時是意外懷上的,如果強行打胎,對身體傷害很大。
加上那時,傅橋性格偏激,婆婆難免有種大號不行,養個小號的想法。
為了不讓傅橋覺得父母偏心,家里西瓜最甜那部分都讓給他了。但傅橋死活不肯分給弟弟一點,把獨吞演得淋漓盡致。
不過他嘴皮子了得,黑的能說成白的。
婆婆中風那段時間,傅橋沒回來幾次,也不怎麼給錢。
但他能把責任推到弟弟身上,說媽當年生他才傷了身體,導致年老受苦。
傅林明知傅橋是鬼扯,中風跟生娃關系不大,但他依然扛起照顧親媽的責任,還幫周梅照顧一雙兒女。
傅橋沒有心懷感激,還在情況十有八九不妥的情況下,一個勁把親弟弟往火坑推。
真是坑弟!
06
見傅橋不作為,周梅打算當一次女版福爾摩斯,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。
這事不容易操作,小雅雖是本地人,但父母早走了,來往的親戚都不熟。也就是說,幾乎沒人知道她在外頭做了什麼。
周梅費了不少勁,才從一個老熟客口中,打聽到小雅有個老鄉曾跟她在一座城市打工。
她旁敲側擊,外加厚禮相贈,終于拿到有價值的東西。
看著小雅坐在老男人腿上摟摟抱抱的照片,周梅百感交集之余,不知怎麼跟熱戀中的小叔子開口。
萬一人家嫌她多事怎麼辦?
猶豫不決時,龍鳳胎吵著打電話讓小叔叔帶他們去公園玩。
周梅終于下定決心。
傅橋常年不在家,兩個孩子都是婆婆幫忙帶,小叔子打輔助。說白了,如果不是婆婆小叔給力,周梅早就跟傅橋失婚了。
婆婆為人勤勞,脾氣又好,待周梅像親閨女。尤其是坐月子時,她奶水不足,是婆婆半夜起身沖奶粉,哄雙胞胎入睡。白天她還強撐著身體,給產后虛弱的兒媳做各種燉補湯。
臨走前,婆婆希望笨嘴拙舌的小兒子,找個知冷暖的妻子。
可如今看來,小雅未必是良人。雖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,但人品得過關才行。
哪怕被記恨,周梅也要豁出去提醒了。
趁著傅林到家里修水管,周梅開誠布公地表示,小雅底細有點問題。
「有些話本不該我說,但媽說過讓我幫你把關。如果不把真相告訴你,我過意不去。」
「娶妻娶賢,如果找個不好的人回來,婚后恐怕雞飛狗跳。」
看到小雅的照片時,傅林徹底愣住。他不善言辭,只知埋頭工作,戀愛經驗很少,故而在這段感情投入挺多。
突如其來的打擊,讓男兒淚流滿面,在深夜失眠。
07
好在,傅林只是憨實的上進青年,不是戀愛腦的大傻子。
得到提醒后,他沒跟嫂子翻臉,而是理智去查小雅。
結果發現,她在外地給人當過兩年情/婦,撈到不少好處。
經過一番思想斗爭,傅林長痛不如短痛,跟小雅攤牌分手。
他屬于思想傳統的年輕人,接受不了有黑歷史的老婆。
盡管被騙,傅林沒追回送出去的禮物,當是感謝對方陪了自己幾個月。
本以為事情告一段落,哪曾想到,傅橋居然大發雷霆。
他喝得醉醺醺回家,指著周梅鼻子大罵:「你是長嫂如母操心上癮了嗎?就你多事,本來小雅分手拿到50萬,嫁給我弟等于送上門的財產。」
「這種不要嫁妝還倒貼的女人,打著燈籠上哪找?」
「你明知我炒股虧了幾十萬不肯幫補,要是我拿捏住小雅的錯處,她肯定乖乖把錢借出。」
周梅的三觀被刷新:「傅林是你親弟!小雅再有錢再漂亮,也不能找個老實人接盤吧!」
傅橋不著家就算了,還居然天真打小雅的主意。周梅為自己感到不值,也為小叔子不值。
沮喪之余,周梅意外發現傅橋在外頭早就撩騷不斷。
他換著不同馬甲跟別的女人聊天,一會是失意的情哥哥,一會又是被妻子冷暴力的可憐精英。
人性的卑劣,讓她大開眼界。
08
周梅憤而提出失婚,傅橋破罐子破摔,提出讓她帶著孩子搬出去,他要把房子賣掉填補虧空。
房子是公婆留下的,屬于婚前財產。
僵持不下時,傅林出手了,他拿出婆婆走之前立下的遺囑,強調房子留給孫子和孫女。
傅橋一蹦三尺高,扯著嗓子吼:「你胳膊肘怎麼往外拐,我才是你親哥,你幫外頭的女人是怎麼回事?」
傅林表示,嫂子為這個家付出很多,不但養育一雙兒女,還在親媽臨終前付出良多。
傅林雖孝順,但照顧親媽還是有很多不便。在他去看炒貨鋪時,周梅會幫婆婆擦身。老人家躺在床上那麼久,身上都沒有生出褥瘡,整個人干干爽爽,保留了最后的尊嚴。
「哥,你太自私了!為了報復我的出生,大學聯考后撕毀我的錄取通知書,害我以為自己連大專都沒考上,心灰意冷去當快遞員。」
「媽知道這一切后,求我原諒你。但你自私到極點,把養老責任全壓在我身上,你當老實人好欺負嗎?」
周梅愕然,原來最鋒利的刀子不是敵人捅過來的,而是親人。
09
失婚后,周梅帶著一雙兒女仍住在婆婆留下的房子。
在把炒貨生意做成縣城知名品牌的同時,她看了兩場大戲。
一場是小雅被原配追回所有財產,還被當街被扒個精光。原配大殺四方,罵她騙走丈夫50萬,還想回老家找老實人接盤。
幸虧傅林沒把她娶進門,不然連帶跟著遭殃。
另一場,是傅橋撩騷被人妻老公組團追打,門牙被撞掉,命根子差點沒了。
周梅慶幸狗男人是在外地丟臉,否則必定連累兩個孩子。
經過亂七八糟的事,傅林找到新姻緣,跟店里踏實勤快的女員工在一塊了。
周梅欣慰之余,也感慨。
有些捷徑,看似花團錦簇,其實腳下全是爛泥。
而再難的路,也不能跟三觀不合的人走在一起。